宴兒一連好幾日都是早早起來,到泥灘邊撿貝拾螺,中午就提着滿滿幾簍的海物回來,一人進行清理、煮熟瀝干烘乾的活兒。
這幾日雖說辛勞,但每日勞作後,她原主嬌弱的身體得到了鍛煉,臉上氣色好了不少,紅撲撲的小臉蛋,閃着雙自信明眸,多活力可愛的女娃。
灶台前爐火悶熱,宴兒正在烘乾最後一簸箕的貝肉、螺肉,經過炭火的烘乾,它們原本的鮮味被封鎖住了,一粒粒飽滿、色澤誘人。
她回頭看房子里另外幾簸箕貝肉乾,盤算着如何將此物推銷出去,要不先進行簡單的試吃環節。
宴兒說干就干,待最後一簸箕貝肉烘乾後,立即清洗灶台起鍋,開始烹制貝乾菜餚。
不一會兒,貝干冬瓜煮、貝干炒飯、貝干蒸蛋就簡單完成了。
這些菜式前世的宴兒在一次海鮮宴上吃過,她便如法炮製,不曾想這味道還不錯,尤其是那貝干冬瓜煮,冬瓜清新爽口裹着貝肉鮮味,而貝肉經泡發爛煮後爽滑鮮嫩,真是絕美搭配。
「阿姊,好香呀!」
宴兒弟弟邊說邊掂着腳圍着要吃,這幾日他看阿姊忙上忙下,娘親又接了一堆縫補衣服的細活,他那都幫不上忙,適才阿姊說讓他試吃,他頓時覺得自己有活幹了。
「小心燙,嘗嘗這好好吃。」宴兒說著給弟弟分別夾了一塊冬瓜貝干,一勺貝干蒸蛋、貝干炒飯。
「好吃,好吃,給娘親也嘗嘗。」說著,端着盛有貝干冬瓜湯的粗瓷碗往屋裡跑去,宴兒娘親一見孩兒進來,立馬放下針線接過碗,生怕一個不小心把碗給摔破了。
「慢點,君兒,做事別總是毛毛躁躁的。」
宴兒娘親用勺撈了撈碗中的貝肉乾,一粒粒如同小珍珠,不禁驚嘆道:「宴兒,這就是你忙活幾日的玩意,看着小巧可愛,不知味道如何?」
宴兒緊張地站在一旁,靜靜等待娘親的評點,畢竟這試吃可是頭等要緊事。這關乎着接下來計劃的可行性。
宴兒娘親先品湯後食羹,極大讚美:「清香爽口。」
趁着娘親品嘗之餘,宴兒又端來了貝干炒飯、貝干蒸蛋,她娘親一一細品着,阿弟在旁直嚷嚷着要吃,宴兒看此情景她曉得這貝干海貨計劃已成功了一半。
她欣喜地端着空碗去清洗,後雀躍地向娘親告別:「阿娘,孩子外出市集,興許會晚歸。」
她娘親聽聞,急忙放下手中針線,小步跑到院子里沖她喊:「早些歸來,凡事慢慢來。」
微風迎面,雲影、樹影自頭頂掠過,宴兒踏着輕快的步伐,摟了摟竹簍中包裹好的貝干,深呼吸一口氣,真是鮮香,忍不住幻想:一會到市集,大家爭相搶貨,瞬間掙到一大筆錢,就此走上人生巔峰。
想着想着,她嘴角幅度越發高揚,聯想到背着一簍、一腰帶錢財回家,更是止不住發出鈴鐺般清脆的笑聲,幸好此時山林小道沒有人經過,不然準會被驚嚇到。
不一會兒工夫,宴兒總算來到了小城兩大道交匯的熱鬧處,再往前拐彎就可見到兩柳樹旁的大酒樓——福滿樓。
酒樓門前依舊客如水流,兩側各有一名搭着白毛巾、帶着小黑圓帽的迎客小廝,遇衣着亮麗講究的客人,躬身諂媚;逢破爛邋遢的乞討者,大棍怒罵。
宴兒自是見識了迎客小廝的狗眼看人低,為此她出門前特意收拾了一番,雖無特製衣裳加身,但也算得體、整潔,起碼不會被驅趕出去吧,至於這背簍里的貝肉乾也是處理好、包藏好的。
宴兒躡手躡腳上台階,兩迎客小廝兩眼瞥視,既不怒罵也無熱情,嘴巴小聲嘀咕。看此情景宴兒不由着急,這次不會又被趕吧?
正當她硬着頭皮硬闖時,那兩人竟露出諂媚笑容,兩眼發光地迎看樓前,原來樓前來了兩華麗富貴的馬車。
趁他們恍惚之餘,宴兒飛快地溜進了大廳,躲在右側大廳的房梁下,那裡恰巧有一株半身高的綠植,可以隱藏她瘦小的身影。
宴兒細細打量這酒樓,果真是客如流水。
大廳拼桌座無虛席,一人剛走、一人恰巧落座,二樓、三樓皆是雅座、包廂,隔着各種文玩、植物擺設,雖瞧不見其中布置如何,但從來往的客人看,想來是非富即貴。
那兩小廝滿臉堆笑、躬身迎進了兩貴人。
果真是富貴人家的排場,左右皆有僕人屈身伺候着,觀其年齡關係,好似富貴人家的老爺及千金。
大廳雖熙熙嚷嚷,但小廝那諂媚尖銳聲還是聽得清,「許久不見,我們大當家一直叨念得厲害,那廂房可一直給您空着呢!」
這有錢人的身份就是不一樣,不似自己進個店門還得偷偷摸摸。
正宴兒搖頭感慨時,一塊白色抹布甩過她眼前,那穿梭忙碌的身影伴着嘲笑聲:「瞧啥!大廳入座?」
宴兒緩過神,始見店小二在招呼她,與其說在招呼,不如說那廝趁着收桌的檔口,隨機把這事給問了。
宴兒看店小二嗖嗖兩下,餐後殘桌變得乾淨整潔。那人回頭再細看一番宴兒,語氣低沉:「哪來的小娃娃,迎客那廝怎麼亂給人進來?」
趁着店小二沒留意追究,宴兒繞過房樑柱快步來到結賬櫃檯前,恰巧掌柜正撥算着珠子,一手在翻着賬簿,許是發覺有人走近,隨意說道:「裏面請,請落座!」
宴兒話不多說,直接從竹簍里、布包里掏去一小把貝干肉,一粒粒鮮香、色澤誘人,直直伸手攤開在掌柜眼底。
「掌柜好,您瞧瞧這海貨如何?」宴兒沒有從商的經驗,哪怕她上一世,也只是幫人家打工而已,這如何推銷自己的產品,這事的確讓她頭疼了好幾天。
其實,這幾日她腦海中,無數次上演初次與掌柜推銷自己產品的場景。今日總算見到掌柜,她忐忑的心情也就放下了。
掌柜目光停頓了一下,看了看貝干肉,又抬頭看了一眼宴兒,而後移開賬簿繼續撥動算珠,語氣慢悠道:「我又不是廚師,瞧不出所以然。」
宴兒未曾想掌柜這般態度,她想過可能會被拒絕,嘲笑驅趕出去,畢竟那些勢利的小廝就是這樣的做法。
「那能見見你們大廚嗎?讓他來評估一下。」
「哪來的黃毛丫頭,我們福滿樓的大廚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。」適才擦桌的小二端着一壘高高的碗碟盤從她身旁閃過。
而後一迎客小廝拎着大棒過來,眉頭一皺、眼神凶煞,「怎麼混進來的!」
櫃檯撥算盤的掌柜未曾抬頭看,聽聞了迎客小廝怒罵,抬手指向門口揮了揮衣袖。
迎客小廝冷哼一聲,不滿地看向宴兒,她只好悻悻碎步離去,好漢不吃眼前虧,來日長方。
被轟下台階的宴兒,並沒有就此離去,她倚在大柳樹蔭下,思索如何解決當前的處境。
日頭爬半空,已到午時,市集街道更是熱鬧,面點香、湯粉香、飯菜香……瀰漫了整個市集,蹲守在酒樓旁的宴兒,肚子不爭氣的咕咕亂叫。
宴兒踮腳四處張望,這酒樓的後門究竟在哪?後門、後廚想必連在一塊,因為這樣方便貨物運送。
可剛環繞酒樓走一圈都未看到,這後門真心難找。
聞着滿大街香氣亂串,宴兒眼珠一轉,興奮地躍起,有辦法——酒樓後廚肯定有煙囪。
有炊煙,有煙囪的地方,想必就是後廚之地。
宴兒又細細端詳一遭酒樓,總算找到了那炊煙裊裊的煙管。
原來這酒樓的後門前是一小段暗巷,距離不大不小,只能容下一馬車的,而外巷旁側又有一湯麵小攤虛掩,不細心看還真尋不到。
宴兒上前叩了叩銅門鎖,可除了「咚,咚咚咚」聲,無一人前來。
她只好窩坐在門旁,等待裏面有人出來,最好是掌廚的大師傅。
日光從小巷縫隙灑落到凹凸不平的地面,宴兒緊抱自己包裹,摸着咕嚕嚕直叫的肚子。
陽光下,那熱騰騰冒煙的湯麵小攤,格外誘人。
店主在麵攤前忙碌着,一會撒粉點水搓麵糰,一會打面拉絲,眨眼功夫一碗純手工素麵就出鍋了,再點綴些香蔥,潑上自製醬汁,真是鮮香勁道。
宴兒不爭氣的肚子叫囂的更厲害了,她撇頭看向暗巷另一側,眼不見肚子不餓。
迷糊間,不知是餓暈還是犯困,宴兒的眼皮越發沉重,竟昏睡過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