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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.12.26 周三 局部地區陣雨
昨天,我失去了一個朋友。
我還是很難過。
平安夜的蘋果,都是騙人的。
我親眼看白布蓋在慧慧身上,再一點點目送她被推入停屍房。
明明是個大夏天,我卻遍體生寒。
前幾天我還想着好人有好報,可為什麼上天總是如此殘酷?外公如此,慧慧亦是如此。
我拉着何燦陽,固執的問他:「都說好人有好報,慧慧在我眼裡就是好人啊,為什麼上天要這麼對她?」
「因為慧慧是個小天使,而上天是個孤寡老人。上天說他孤單了,於是派死神把慧慧從我們身旁接走。」
我心想,上天可真壞啊。
離開醫院前,阿姨和叔叔還在為蕙蕙的事情操心。
他們用了一切手段想讓蕙蕙在世界留點痕迹,用他們的話來說那叫給他們在這個世界留些念想。
哪怕只有一點,也夠了。
打了幾個電話後,希望再度破滅。
器官捐獻不僅要提前登記而且白血病不被允許參與任何的器官捐獻,我看見阿姨捂着臉緩緩的蹲下。
「大體老師,如果一定要留點什麼只有這個方法了。」
「什麼是大體老師?」
我第一次聽說這個詞語,不懂是什麼意思。
何燦陽告訴我,「他們將遺體用於醫學教學,在生命謝幕後以另一種形式獲得延續,直至生命之無垠。」
「這種無私的人,就叫大體老師。」
「醫學沒能解決他們的病痛,但他們卻自願將遺體貢獻給醫學研究,期盼早日幫助更多的人擺脫病痛。」
「他們的大仁大愛,讓許許多多的醫學工作者感悟到救死扶傷的職責,感悟到對生命的敬畏。」
何燦陽的話不止我一個人聽到了,還有叔叔和阿姨以及在旁邊偷偷抹淚的護士姐姐。
阿姨沉默了很久很久,久到我以為這事會就這麼過去。
忽然,她開口了:「她是我的孩子,我怎麼忍心讓她一個人躺在冷冰冰的冰庫?」
「想到會有人在她身上動刀子,我……」阿姨哽咽了,說話的聲音中明顯夾帶着顫音。
「我們老家很傳統,講究人死要落葉歸根,可、可是我真的很希望她在世界上留下名字。」
「如果她成為了大體老師,會有人記得她嗎?」
「會的,她的名字會被刻在學校的紀念碑中,一代又一代臨床醫學專業的學生將尊重他們。」
阿姨動容了,她抓着護士的手說了很多,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對着趕來的人說:「我把我唯一的孩子交給你們,請善待她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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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.12.27 周四 多雲
「何燦陽,我要學習。」
我拉着何燦陽的袖子,第一次認真而又主動的跟他闡明我要學習的主觀願望。
慧慧的離世對我影響很大,親眼見證生離死別促使我想要去學醫,想要親手留住身邊的人。
如果可以,我希望攻克白血病。
何燦陽問我,「你想好了嗎?這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,你會失去很多玩樂的時間,錯過很多有趣的風景。」
「我準備好了,我未來想要做一名醫生!」
「昨天晚上我把所有的小人書都交給了媽媽,以後我的房間裏面只會擁有和學習有關的書籍。」
「何燦陽,我要上醫科大學!」我的回復擲地有聲,充分表達了我的堅定。
我的生活中,小人書一直佔據很大一部分時間。所以捨棄它們對我來說,是一個很重大的決定。
何燦陽點了點頭,答應我:「好,我幫你。」
他先是拿出最近幾年的錄取分數線,而後他開始為我量身制定學習計劃,我的基礎實在太糟糕了。
那個分數,跟天一樣遙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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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.1.15 周二 大雨
我沒有想過放棄,何燦陽也一樣。
他就和我的私人老師一樣,每天輔導我、幫我補習功課。
就算我腦子笨笨的,卻也在他悉心教導下一點點進步。
班主任說我現在跟變了一個人一樣,尤其是在學習方面,雖然還是比不上其他同學但每天都看得見進步。
他把我叫去辦公室,說:「積少成多,蔡敏敏你做的很好。」
「如果你繼續堅持下去,老師相信終有一天你能超過別人。」
「理解的慢一點沒關係,一個小時搞不懂那我們就花兩小時、三小時。時間用下去,總會有收穫的。」
「加油,蔡敏敏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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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.4.25 周四 晴
很久沒寫日記了,今天寫一點。
我的高三轉瞬即逝,畢業季將至。
與此同時,高考也要來了。
教室桌前、食堂餐廳、甚至是午間走廊,不管在哪兒都有人拿着一張小卡片在努力背誦。
在何燦陽的瘋狂灌輸下,倒數的名次徹底離我遠去。運氣好的時候,我偶爾衝進年級前五十。
今天,他又跟我說:「蔡敏敏,你別鬆懈。」
「你現在的成績不穩定,但凡考試出現一點紕漏你就無法被醫科大學錄取。」
我哀嚎着點點頭,接過了他遞來的試卷。
醫科大學最低錄取分需要六百,而我則在五百七到六百三這個區間內反覆橫跳。
我已經用盡了洪荒之力。
而何燦陽不一樣,他保送了。他從高考大軍中率先脫離苦海,現在還在學校純粹是為了陪我。
按他的說法,這叫陪伴學習。
「我知道了,你當心變成個小老頭!」見他不厭其煩的又要開始念叨,我不滿的吐了吐舌頭。
我也知道自己的分數很危險,但我儘力了。
從倒數到現在,我覺得自己怎麼也算得上是個奇蹟,至少在我爸媽眼中是這樣的。
他們都覺得何燦陽是我們家的福星,現在稀罕的不得了。
何燦陽見我做鬼臉,無奈的嘆了口氣。
「也不看看是誰讓我操心的?」
「你要是分數再高一點,我也不至於每天在這裡一遍遍的提醒你背書做題。」
「一直重複一件事情很枯燥,還好是你。」
我的臉有點熱,何燦陽又在說這種話了。在輔導我學習的期間,他說過很多這樣的話。
再說下去,我就該覺得自己是特殊的了。